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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排的海报,新做的红漆大柜。
每一样,都看得出是受重视的小姑娘。
何秋一颗心酸水里浸泡过七八遍,但她学不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做派,也知道那么做除了被老爷子毒打一顿,没有什么意义。
何万军卧病在床,老太太心肝似的伺候着,老爷子每天只去看一眼,余下时间都用来训何秋。
在京城的时候还有钢琴和俄文这种文课,来了部队都取消,只上武课。
何秋白天跑步,负重,匍匐,拉练,求生,一天下来别说说话,活着都嫌累,
夜里还得“彩衣娱亲”。
一个合格的孩子,必须体贴。
何秋在房里和她爸大眼瞪小眼,两人根本不熟。
然而何万军眼里,你只要是我生的,不管怎么样,必须对我亲近。
对何秋就有些不满,全然不顾自己也没怎么跟孩子培养过感情。
何秋离着距离发呆,她是腰疼腿也疼。
方月则带着何春和何万军玩,时不时咯吱笑。
吴胜男向来不喜这个孙女,皱着眉:“你看看方月,再看看你,你这样的孩子,谁会喜欢。”
方月爱笑,爱说话,穿花底的小裙子,像个豆沙馅的包子,古灵精怪的样子。
是啊,谁不喜欢?
何秋夜里照镜子,老爷子给她理的寸头,为了方便穿的衣服是军装改的,长期晒得黝黑,一张脸永远肃着。
她倒是想笑来着,老爷子怎么说来着,要学会不动声色。
其实他是泥腿子出身,字都是后来学的,教孩子只会七个字,棍棒底下出孝子。
方月正是爱追着大孩子玩的年纪,每天缠在何秋后面跑。
何秋那个时候不知道,有一种家长是对自己的孩子刻薄来展示教育,对别人的孩子宽容来展示和蔼。
当然,她后来知道这个道理,也觉得老爷子脑袋是坏掉了。
总之他大手一挥,给何秋放了半天假,和方月一起玩。
何秋那个时候年纪太小,没有选择的权利,即使后来长大了,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冷着脸出门。
她那会的爱好是爬树,军区有不少几十年的古树,棵棵两三层楼高。
她唰唰往上爬,徒留方月在树底下跳,跳了一会觉得累,哭着回家了。
何秋自己在树上待了半天,望天望地,怪美滋滋的。
回去就被揍了一顿。
因为没有当姐姐的样子。
老爷子打孩子是实打实,沙枣条一下又一下抽。
何秋咬着牙,她哭,是错,没有气概,一顿打。
不哭,是错,脾气太倔,又是一顿打。
总之没有一样是对的。
碰巧她这天格外倔,还挑衅地笑了一下,差点没被当场打死。
老太太向来是不拦的,何万军自己是被打大的,不觉得有问题,申欢庆身份尴尬说不上话,只有方安萍,传出去叫人说她做后妈的看着前头孩子挨打,还要不要做人了。
何兵看在她大肚子份上停了,不过连夜带着何秋回京城。
因为觉得慈母多败儿,何秋再在这待两天,还不知道要变怎么难教。
何秋倒无所谓,甚至松口气,接受自己并没有人喜欢和接受他们不喜欢自己却喜欢另一个人是两码子事。
只回来后跟几个发小抱怨过,并且着重强调:“我和方月不共戴天,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但因为两个人后来都没见过面,更别提交集,大家渐渐也忘了。
架不住何秋记仇,但她到底长大了,会粉饰太平,面上还能招呼几句,不冷不热而已。
都说方月可怜,谁又可怜过她。
方月已经拥有了何秋的生父,到头来还要分去她的发小。
赵鸿声是个缺心眼不知道,方月对便宜表姐的心思摸准几分,特意让赵鸿声来做中间人。
说词约莫是提前教好的,但赵鸿声没学全,或者觉得以他们的关系不用这么客气,哥俩好搭着她的肩。
“你说月月也不容易,她爸没得早,她妈又改嫁了,从小到大都是寄人篱下。你们好歹是表姐妹,能有什么隔夜仇,哪怕有,她年纪小,你多体谅一点。再说了,咱们将来还是一家人呢。”
每一句话,都精准踩中何秋的雷点。
但她从来是不爱发脾气的人,面上如常:“嗯,知道了。”
赵鸿声就觉得这事过去了。
方月或许也知道没过,但她的难题不在何秋身上,而在赵鸿声家里,心里也是不大在意的。
那阵子事情也多,赵慧心她妈被人贴大字报,江文从他爸去干校劳动,大院里人心惶惶,谁还顾得上。
等走的走,散的散,何秋才想,我不该留在这里,这里没有属于我的东西了。
很多心理活动,何秋没说出来,她觉得矫情。
林文东却听懂她的言外之意。
两人坐在池塘边的草坡上,夕阳映在水面上,光是暖黄色的,不太分明。
几乎是肩并肩的距离,林文东侧过脸,何秋有一个高挺的鼻子,眼眶下淡淡的青黑,嘴唇饱满,下颏线直直的,永远有股劲撑着的样子。
他凑过去,手覆在何秋的后脑勺上,两个人视线几乎平齐。
何秋的眼睛很圆,大概又憋着想哭,一层水汽,林文东手一碰,她就把眼睛闭上,像小松鼠,嘴巴紧紧抿着。
林文东忍不住低笑,何秋眼皮颤颤,没动,任由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