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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女知青》作者:东边月亮圆
一
一九六九年,四月,京市。
乍暖还寒时节,有人刚脱了春袄,有人换上夏衫。
何秋是后者,她穿了件军装短袖,汗水从额头滴落,又带着三分晨光里的露水湿意进屋。
满大院的人都知道,何司令家的孙女是铁打的,天上下刀子,早上四点都起来训练。
今天也不例外。
她开了门,这栋房子里住着的四个人这会都是客厅里。
长辈是上年纪觉浅睡得少,何秋自己是习惯了,她率先打招呼:“爷爷、奶奶、三姑。”
一般这个时候,前两个人不会有多少回应,一手带大她的三姑会嘘寒问暖地叫她吃早餐。
但今天显然是个例外,她爷爷何兵抖了一下报纸:“跟我来书房。”
何秋点点头,路过餐桌的时候顺手拿了个馒头,掰成两半随便咬咬就吞,差点被噎着。
何家是栋两层的小红楼,一共四间房,楼上三间住人,楼下的改成了书房。
何兵是个孤儿,乞讨长大,十几岁参军,会的字是够用就好,因此说是书房,其实更像茶室,榆木的长条桌子,配六把椅子,靠边五层多宝阁,本来放些不值钱的瓶瓶罐罐,去年都给收起来了。
如今光秃秃的,怪难看的。
何秋两腿并拢,手垂在两侧,眼皮微敛。
站和坐的两个人看上去更像上下级。
何兵手一指:“坐。”
何秋这才坐,但也是规规矩矩地,脊背挺直。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该嘱咐的都嘱咐过了,何兵还是那老一套。
“下乡之后,团结群众、积极建设,有事去找郑新发。”
“锻炼两年,对你也有好处,凡事多想想家里,少说,多做。”
“赵家的事不要再掺和,不是你们小孩子该管的。”
……
何秋听得都会背了,左耳进,右耳出,脑袋飞速转动,想着该带的东西不知道都带齐了没有。
她今天十点的火车下乡插队,雏鸟骤然离家,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她的心情用激动和兴奋都难以概括,只是一向少年老成,面子不露出样子来,时不时点点头,装作认真听。
都是些老掉牙的陈词滥调,中心思想都没有变,何家第三代得靠她才能撑起来,可千万要争气。
这话真应该叫三姑听听。
何秋小时候是亲妈沈心莲带到五岁,父母离婚后住在爷爷奶奶家,由三姑带大。
如果说这个家里有人对她不求回报地付出过几分感情的话,那应该也只有三姑。
因此何秋很肯给她面子。
但不包括最近。
尤其是此刻。
三姑一边翻包裹,一边絮絮叨叨:“这一去就去这么远的地方,三年五年不回来,你爸都在想什么,亲生的女儿不管不顾,外八路的侄女倒上心。”
何秋听这些话已经听够了,眉头紧皱:“方月是烈士子女,又只有她一个,不用下乡是政策,你在外面别乱说。”
风声鹤唳的,别搞出什么事情来。
三姑撇撇嘴:“那政策说不下乡,说给她工作了?”
哦,根子还是在这。
何秋不管解释多少遍,三姑都不信方月是自己考上的,坚信是她后妈方安萍,也就是方月姑姑吹的枕头风。
且不说何家的风气是不爱搞这些的,就说这两年哪家不是夹着尾巴做人,怎么可能在节骨眼上给方月安排工作。
不过不止三姑不信,外头人也不信。
何秋管不住别人的嘴,还管得住她的,脸拉下来:“你自家人都这么觉得,传出去别人怎么想?”
她这招向来有用,三姑欺软怕硬、得寸进尺,没人给紧紧绳总能做、说出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和话出来。
何秋隐约觉得头又疼起来了,恨不得插上翅膀赶快飞走。
穷家富路,生怕外头东西难买,何秋一手一个行李袋,背着行军包,把自己塞进车里。
司机会送她到火车站,家里人就不必去了。
用老爷子的话来说:“送什么送,多大的人了。”
正合何秋的意,她就怕三姑哭哭啼啼的样子,背影还有几分欢快。
十点的火车,站台上人头攒动,何秋找到自己的座位,把包塞在一切可能容纳下它们的地方,随身只背着一个军绿色小挎包,静静靠着窗坐。
像她这样没人送的是少数,多的是举家大小齐上阵,还有人抱着奶娃娃,嚎得惨无人道。
何秋这会没多少离别愁绪,她笃定自己很快会回来的,但她没想到,人生皆有万一,她这一去,再回故土,居然在八年之后。
这一趟是知青专列,走走停停,不断有人上车下车。
离京市有一千多公里,火车开了两天两夜,一直到第三天的早上才到新安县。
河西省,大会市,新安县。
何秋听见报站声,跟着人流走,说这是个火车站也简陋得过分,只简单拉了条线把轨道拦起来,留出出入口。
出口往外走十米,一个白底黑字的牌匾上写着【新安县火车站】几个字,也没地方挂,和疑似售票处的小屋子摆在一起。
何秋是出过几次门的,说实话,这和她爸何万军驻军那地方的车站比起来都算大气的了,加上做过心理建设,眼都不带眨一下。
其他人可没她这样的心里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