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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斗之玉面玲珑第11部分阅读

      宅斗之玉面玲珑 作者:

    心。奶奶以为我这样问,是在介意紫文从此比我高一头吗?正如奶奶所说,不过就是个奴婢出身的姨娘罢了,何足惧?我也不会去争这点上不了台面的长短。我真正担心的,还是奶奶你啊!”她顿一顿,继续道,“已经有了一个韦氏,再来一个紫文,奶奶真能容得下?奶奶和大爷的关系这才要好转一点,奶奶倒好,急吼吼地为大爷张罗起抬姨娘的事了!这不是把大爷往外推吗?虽说以前曾经答应过紫文,可早已今非昔比,奶奶何必把那承诺当真呢!”

    容迎初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秋白,我只能跟你说一句,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是紫文。紫文不站在我这边,就是站在韦氏那边。紫文并不足惧,可是韦氏却不简单,不得不防。我现下虽有了正室的名分,可总感觉摇摇欲坠,府里还有许多深浅是我不知道的,韦氏这个人……我总觉得看不透。正因如此,我需要的是臂膀。”

    秋白深深地注视着她,道:“奶奶,你心疼我,我也心疼你。名分未定的时候要争,名分定了以后还是要争,这种日子未免太难熬。既然大爷对奶奶有情,何不相信他?”

    “丝萝倚乔木,蒲草系磐石。我本丝萝,最大的念想,原不过就是托倚乔木罢了。我不想争,不想斗,我听到大爷说他要与我站在一起的时候,我以为从此便可以不再争不再斗,那一刻我相信了他。他是我的夫君,无论他怎么对待我,我都会贤惠待他。可是我的心里……”容迎初涩然而笑,“却总也忘不掉他过去对我所做所说的,一个人为何会平白无故地转变过来?如果他心里一直有我,为何又要遮遮掩掩?秋白,我无法不担心,韦氏是他一心要娶进门的,他前后的态度截然不同,这当中究竟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我不敢想,我也不敢赌,分毫不敢赌。”

    秋白暗觉无奈,事情到了今日的局面,也当真是两难。主子心思何其细腻,又经过了那样高高低低的起落波折,万事小心亦是常情,遂也不再深劝,只道:“我还是那一句,无论奶奶的决定是什么,我都支持你。”

    容迎初握紧了秋白的手,两眼微红:“我知道。”

    随后容迎初又跟秋白说了如何安排所缺的大丫鬟一事,秋白心领神会,依言出去细细打点不提。

    华央苑中,周元家的把手中的拜帖呈到苗夫人跟前,道:“大太太,这是官媒婆刘嫂子递进来的帖子,听她提起,似乎是受了冯御史家的托,前来向咱们府求亲。”

    苗夫人面无表情地打开帖子看了一眼,随手搁到了一边,闲闲问侍立在身旁的巧凝道:“你这几日可有到芷姐儿房里去?”

    巧凝心下明白主子想知道的是什么,遂回道:“这阵子四姑娘天天在屋子里绣些帕子荷包,描的花样都是喜庆呈祥一类的,前日还问我能不能找来金丝线,她想要绣彩凤穿云的花样。”

    苗夫人又拿起那帖子来看了一看,冷笑道:“好聪慧的人儿,竟能想到自己喜事已近,倒真的准备起嫁妆来了?”她的指甲发狠似的从帖子上划过一道痕迹,“冯家孟夫人,果然属意芷丫头!三公子冯淮?孟夫人的嫡亲长子,年纪轻轻便官居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之位,前途无可限量。”她扬一扬下巴,对周元家的道,“你出去回了那刘嫂子,只说今日我并不在府中,让她改日再来。”

    周元家的应声去了。巧凝察言观色道:“太太,四姑娘既然已经在悄悄绣嫁妆,可会是已经从孟夫人那里得了什么信儿?”

    苗夫人讥诮一笑,道:“任凭她得了什么信儿,婚姻大事向来只有遵从父母之命,容不得她自作聪明。”她扶了巧凝的手站起身来,道,“老爷这个时辰应该从朝里回来了,我这就到明昭苑去走一趟。”

    果不出她所料,柯怀远已返至府中,正在明昭苑的书房内铺开罗纹宣纸,挥毫书写一则古人圣言。

    苗夫人屏退了一众侍立于屋内的下人,悄然来到丈夫的桌畔,一手拿起墨在端砚上细细磨研起来,并不发一言打扰。

    转头看向丈夫写得尤为遒劲有力的一手字,铁画银钩的八字跃然于纸上: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柯怀远眉头深锁,紧握狼毫的手及至最后一笔时微微颤抖,似是使出了内心蕴藏许久的力道,着力而又决绝地书写而下,以致墨迹亦是过度的浓重,墨沉沉地洇开了重重一圈。他提起笔,蹙眉瞪着那败笔之处,心内思潮如海浪翻腾不止。

    苗夫人将墨置于砚旁,到一旁的楠木小几上沏了茶,送到柯怀远跟前,柔声低语道:“老爷累了,先歇息一会儿再写吧。”

    柯怀远闻声抬起头来,看到她,面上的凝重稍稍缓和了些,道:“你来了?”

    苗夫人微笑道:“老爷太过专注,妾身进来便也不敢出言打断。老爷这字……可是心中有所忧虑?”

    柯怀远放下笔,叹了一口气道:“他得蒙今上圣恩,从汴州调返京都,出任翰林院掌院学士。”

    苗夫人目内精光一闪,面上泛起了一丝晦暗不明的波澜。她放下茶盅,道:“如此,老爷日后与他碰面的时候便多了。老爷您……放宽心,过去的事,毕竟已成过去。”

    柯怀远坐了下来,捧过茶盅,一边用盖子拂着茶叶,一边沉沉问道:“韦氏才刚过门,弘安这边如何?”

    苗夫人转到他身后,替他揉捏着肩膀,面上泛起一抹冷嘲:“当初我向弘安提出欲与韦将军联姻,他先没有马上答应,我原以为他要拒绝,不承想他后来竟又答应了。我只当他是贪图韦将军的家势,有幸把韦千金娶进门后,也必会把韦氏视若珍宝,可这些天看下来,似乎并非如此。老爷,不知他心里可是有了别的主意?”

    柯怀远轻轻地“哦?”了一声,盯着茶盅里红褐色的茶汤,半晌方缓缓道:“他能有什么主意?再大的主意,也不过就是故弄玄虚、自作聪明罢了。”往深里细想后,他心思更重了,一时心烦意乱,随手把茶盅一放,道,“罢了,别提他了!你过来可有别的事?”

    苗夫人目内透出一股阴狠,口中只柔声道:“老爷切莫为此烦心,我自会替你好生看着,凭他如何,总也翻不出老爷的手掌心。”她在丈夫身旁坐下,道,“我过来确有一事想跟老爷商量,刚才冯御史大人家托了官媒婆来递了帖子,意欲跟咱们家提亲,冯家孟夫人相中了咱们的芷丫头。”

    柯怀远扬一扬眉,道:“是右都御史冯庆轩大人家?”

    苗夫人点了点头,道:“可不就是他家么。想是老爷上回寿宴之时,孟夫人见了芷丫头一面,便留了心。我当日便估摸着孟夫人会属意芷丫头,可没想到会这么快便来提亲。官媒婆刘嫂子的帖子是送来了,可我心里又替老爷思量着另外一宗事,便没有请那刘嫂子进来说话。事关重大,我还要先来问准老爷的意思才敢为芷丫头打点这亲事。”

    柯怀远心里不是不知道妻子意指为何,便道:“冯大人与我是分属同级,赵太师虽说比我官高一阶,可他向来与我政见不同,多番向皇上上奏弹劾于我,而且……与那人又有那样深的交情,我早年对那人那样打压,不知他心里有多少怨恨,他知道赵太师与我不和,还不趁机借着赵太师之势对付我吗?此时要与赵太师家联姻,恐怕深为不妥。”

    苗夫人已是打定了主意,只是一心要说服丈夫,“老爷说得是。可是妾身却另有愚见,现下斗胆在老爷面前一说,只望老爷切莫怪罪妾身见识浅薄。我不过是个深闺妇人,对这些官场利害是一窍不通。眼见老爷与上峰不和,我也是干着急罢了。上回老爷寿宴,我与几位夫人闲话,她们当中有位严夫人与赵太师的夫人华氏甚有交情,私下里告诉我说,华夫人也正替其嫡次子寻好亲,还问我可是有意与其联姻。那时我就寻思着,柔姐儿才刚满十三,年纪尚幼,而华夫人的嫡次子今年已届弱冠之年,年龄上着实相差太远。思来想去还是只有芷丫头与其较为般配。”

    说到此处,她停了一停,看丈夫正在凝神细听,知道他亦正于心下盘算,便继续道:“赵太师乃正一品大员,位高权重,又深得今上器重。老爷想必已经很清楚该如何自处方为妥当,无论是为了日后安稳,还是不给旁人可乘之机,老爷都应该想法子与赵太师化敌为友。严夫人一席话提醒了我,我也应该来给老爷提一个醒。与赵家联姻,百利而无一害,不仅可趁此化解老爷与赵太师的嫌隙,也可把赵太师拉拢过来,由不得那人在当中兴风作浪。”

    柯怀远静静听着妻子的话,心中的念头亦随之转了又转。潜意识里已有七八分赞同妻子的说法,可仍有几分迟疑,他犹豫道:“但冯大人这边……冯大人与我虽无甚深交情,可素日与我亦算融洽,此次他托官媒前来提亲,若直接回了,恐怕有伤两家和气。”

    苗夫人只等他这一句,轻轻一笑道:“老爷,此事你大可不必担心。我正想问老爷呢,还记得冯家三公子冯淮吗?”

    柯怀远听她这么一问,倒真勾起了一些记忆,颔首道:“冯淮,自然是记得。五年前在李丞相的寿宴上,难为冯公子小小年纪,即席便在众人面前双手书写一副贺寿的对联,李丞相赞叹之余,又出了一个生僻艰涩的上联来考他,他不过思索了三步的工夫,便对出了贯通呼应堪称绝妙的下联,在场人士无不对其称赞有加,李丞相还赠了他‘凤凰于飞’这四字。冯大人一家在那次可真是挣足了脸面。”

    苗夫人含笑道:“冯公子如今已是翰林院修撰,听孟夫人提起,再过一段时日,恐怕有望擢升为正六品内阁侍读,当真是应了李丞相那‘凤凰于飞’之贵言。老爷,只单论这一点,冯家这门亲,咱们也是非结不可啊。”

    柯怀远心念一动,有点明白了妻子的用意,“你是说,让柔姐儿……”

    “老爷心思澄明,也如妾身一样,心系儿女的终身之福。”苗夫人心下已有十足的把握,笑意更浓,“冯公子和柔丫头年纪相差不远,且柔丫头平日里也爱读诗书,比那寻常的闺阁女子更多几分见识,想必与冯公子会意趣相投。虽则孟夫人此次属意的是芷丫头,可若我带了柔丫头到孟夫人跟前去,再细细与孟夫人道明缘由,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想来孟夫人也会喜欢柔丫头的。”

    柯怀远心有所感地轻轻点头,道:“倘若这两门亲事都成了,真可谓是双喜临门了。”

    苗夫人笑道:“何止是双喜?芷丫头这一门亲,为老爷解决的是天大的麻烦;柔丫头那一门亲,是为咱们家招来乘龙快婿,无论怎么算,都是福喜盈门!”

    柯怀远亦舒展了眉头,绽出笑颜,道:“那两个丫头的亲事就有劳夫人费心打点了。”

    苗夫人笑意盈盈,殷殷道:“老爷只管放心,这一次,我必定会不遗余力。”

    柯府中喜事连连,先是韦家千金嫁进了长房,然后是二房迎娶马家千金。二房办喜事当日,西府中的隆重奢华比之当日安大爷与韦氏成亲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再者马家亦是极重体面的,唐姨娘又是头次嫁女,更是事事做足,半点也不肯落后于他人,为马灵语所置办的一应嫁妆、出阁的规矩均依着嫡女的礼数来准备。陶夫人甚为看重这门亲事,更是多加了几分郑重,如此一来,二房山二爷的成亲礼益显得比长房大爷和三爷的都要风光体面。

    成亲礼足足进行了一整日,接下来几日又是一对新人拜祠堂、见长辈及三朝回门等诸般俗礼,直到五天后,马灵语方得以抽空到容迎初和柯菱芷处一聚叙姐妹姑嫂之谊。

    马灵语初为新妇,身着一袭葵色彩绣花鸟纹大袖衫子,一条烟水红牡丹齐胸褶裙,头挽百合髻,面上薄施脂粉,显得面若春花,往日的灵动中又添了几分娴雅的气韵,益发显出了新嫁遂愿的喜气。

    此时三人正在柯菱芷的恰春苑内边品花茶边闲话家常,容迎初笑吟吟道:“灵语你就别犯难了,唤我姐姐还是称我嫂子不过都是一句称呼而已,你爱怎么叫便怎么叫。”

    马灵语托着腮帮子,嘟哝道:“我心里想叫你姐姐,可这论辈分论规矩,我又该唤你大嫂,如果单叫你做姐姐,这府里的人指不定又要胡乱编派我们的不是了。”

    容迎初忍俊不禁道:“你这小脑袋瓜还在琢磨这事儿,真真难为你了!要不这样可好,私下里,你便唤我姐姐,若是当着旁人,你再唤我大嫂?”

    马灵语笑逐颜开道:“这法子使得!姐姐,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容迎初笑着,转头看向柯菱芷,却见小姑子面上虽是带笑,却仍掩不住其眸内的落寞,心中不由微有疑惑,转念又想到,柯菱芷比马灵语还要年长一岁,可如今马灵语已嫁得好归宿,眼见如此之喜气盎然,柯菱芷难免要吃心,不由亦替其感到戚然。

    她伸手轻轻握住小姑子的手,道:“咱们不管姐妹也好,姑嫂也好,日后也就是一家人了。咱们三人在一处,我和灵语都是芷儿的嫂嫂,自然都要疼着芷儿。”她看着柯菱芷的眼睛,道,“你有什么事,只管跟我俩说,就不用事事只放在自己心里了。”

    马灵语连连点头道:“过去芷儿受过多少委屈我是知道的,可如今我也是这府里的媳妇了,我是断断不能容他们再轻贱芷儿的,有我和姐姐在呢,芷儿你就不用再担心了。”

    然而柯菱芷却并没有因为她们的话有半点开怀,心里感觉无奈,但面上唯有强颜欢笑:“多谢两位嫂子的关心,有你们的这份情谊,我于愿足矣,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也……”一时不知怎么说下去了,只怅怅地望着两位心系于己的人,有苦难言。

    容迎初注视着她,已然感觉到她潜藏于心的强烈不安,不由为之生出几许担忧,正欲追问,却听外头传来问兰的敬呼声:“见过三奶奶,三奶奶安好!”

    三人听闻声响,知道是戚如南来了,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这时问兰已经挑起了帘子,戚如南自门外走进,一看到她们三人,满面堆笑道:“原来两位嫂子都在,这敢情好,白便宜我了,倒省了我再多跑两趟呢!”

    姑嫂妯娌四人分别见过礼后,容迎初知道柯菱芷意绪不好,便代为开口问道:“三弟妹过来寻芷儿可是有要事?怎的又说要找我和灵语呢?莫不是与我们都有干系?”

    戚如南笑道:“正是与你们都有干系。是这么一回事,不知嫂子们可曾听说过江南的一位精于花卉并草字刺绣的绣娘名唤平三娘子的?听闻她不仅擅长仿照绣名家古画的花鸟,更能对照花草实物用各色丝线绣出几可乱真的绣品来。你们想,若是能把这样一位独具绣艺的奇娘子请到咱们府里来,让府里这几位未出阁的姑娘跟她学一学上乘的刺绣手艺,将来姑娘们有那么几件拿得出手的绣品,对姑娘们只有好的,这是不是莫大的好事?”

    她一番话说下来甚是殷切,只是柯菱芷由始至终均是垂眸静听,面上没有泛出一丝与此有关的波澜,似是全然无心于此。

    容迎初早已察觉到小姑子的不妥,看她无心回应戚如南,遂笑着搭言道:“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听三弟妹如此说来,可是真把那位平三娘子请到府里来了?”

    戚如南道:“大嫂聪慧!现下平三娘子已在府里,依娘的意思,是想这两日内便开始让姑娘们跟平三娘子学刺绣。原只说让姑娘们跟学,不过我想起大嫂您的刺绣手艺亦是上好的,平三娘子毕竟是师傅身份,我就想着要是有大嫂带着这几位姑娘一起学,平日里也可以多给姑娘们指点,岂不是更好?”

    容迎初才要答应,迟疑了一下又道:“我带这些姑娘不过是举手之劳,只不过……娘可是知道弟妹的这个主意?”

    戚如南微笑道:“大嫂放心,我跟娘说过,她已经答应了。只是从此就要辛苦大嫂了。”

    容迎初心念微微一动,面上只不动声色,又问戚如南道:“可是府里的四位姑娘都要跟学?”

    戚如南看了一眼马灵语,稍稍犹豫后,方道:“芷姐儿、柔姐儿二位姑娘自然是要学的,只不过婶娘的姗姐儿这边……听闻婶娘最近正为姗姐儿说亲,不知她可还得闲到东府来,此事我还要亲自前去问准婶娘。”

    马灵语一心想跟容迎初和柯菱芷做伴,忙道:“事不宜迟,不如弟妹现下就和我一同到西府去问准娘吧?平三娘子绣工之精妙我过去也曾有所耳闻,能成为她的学绣弟子是我们的福气,不仅咱们姗姐儿要学,我也要学呢!弟妹跟我一起过去,我自会让娘答应下来的!”

    容迎初掩唇而笑,对戚如南道:“三弟妹这就跟她去了吧!要是不先依了她,她指不定就要满地打滚了!”

    马灵语撅起小嘴,摇着容迎初的手臂道:“我想跟你们一块儿,你还取笑我!”

    戚如南笑着站起身道:“好,好,好!我的好二嫂,既然事不宜迟,那咱们这就到西府去吧!省得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不过如果平三娘子不愿收你这个学绣弟子,你别说满地打滚,就是翻天打筋斗我也爱莫能助了!”

    妯娌三人说着笑着,柯菱芷只是静默无声地坐在一旁,有点心不在焉。容迎初把马灵语和戚如南二人送出门外后,又折返了回来,轻声问她道:“芷儿,可是身上觉得不好?怎的一直不说话?”

    柯菱芷扶着桌沿站起身来,淡淡道:“是,脑仁疼得厉害。大嫂你先回吧,我就不送了。”言罢,也不等容迎初说话,径自便走进了内堂。

    容迎初知道她心里必是有极为忧心之事,可她既不愿吐露,也不便强人所难。一时只得先行离去不提。

    府中姑娘学绣一事已在紧锣密鼓地张罗打点中。那日马灵语与戚如南一同说服了陶夫人,终究是准许了七姑娘柯菱姗和马灵语一同到东府来跟平三娘子学绣。容迎初仔细算过人数,主动前去寻了戚如南商量,现算上师傅足有七八人,还要摆上绣架等物的话,原定的漱月阁地方未免过于狭小,提议将绣房设于清晖大园内的霞芜苑中,此处清幽雅静,厅堂宽敞,正是几位姑娘聚于一室静心学绣的好处所。

    戚如南连声称赞容迎初考虑周到,便依她所言将绣房移至霞芜苑内。

    转眼便到了学绣之日,容迎初早早便率了秋白和亦绿两个大丫鬟到霞芜苑中,细细查看此间的绣架摆设是否已齐备无误。

    首日学绣原定是巳时开始,四位姑娘于辰时二刻便陆续到达。

    最先前来的是七姑娘柯菱姗。只见马灵语挽着自家亲小姑子的臂膀脚步轻快地走进苑中,脸上朝容迎初露出了盈盈的笑意。柯菱姗亦算是首次与容迎初这位堂大嫂私下碰面了,她大大方方走上前来,向容迎初福一福身道:“姗儿见过大嫂!”

    容迎初微笑地看着柯菱姗,伸手扶一扶她道:“七姑娘客气了。”她虽在府中排行第七,但却是二房的嫡长女,今日她身着深青色缀石榴红海棠暗纹上裳,并月白绣粉红月季的齐腰襦裙,娴雅中透着几分与陶夫人相肖的端庄气韵,连嘴角扬起的笑容亦是恰到好处的弧度,这一份大气泰然,无须做什么,只不言不语地站在那儿,已经能让人感受到她身为名门嫡女的气度。

    此时她朝容迎初得体一笑,方转身往绣架前落座。

    柯菱芷和八姑娘柯菱柔几乎是同时到达。因是学绣,本已在苑中安排了伺候的丫头,几位姑娘可不必把自己的丫鬟带来,柯菱芷也便与柯菱姗一般只让贴身大丫鬟送到霞芜苑外,只身进入内厅。

    容迎初对柯菱芷有点放心不下,于是更多了几分留心,果然看到她始终郁郁寡欢,眼睑微微的有点浮肿,略略行过礼后便一声不吭地到绣架前坐下。容迎初注视着她,暗暗叹息。

    柯菱柔随后而至,她一进门,众人的眼光都聚拢在她身上,均为之微微一愕。

    柯菱芷本是心事重重,此时亦感觉到了旁人的异样,不经意地抬头往来人看去,不由怔了一怔。

    柯菱柔并没有如两位姐姐一样屏退贴身伺候的丫鬟,而是由两个大丫鬟语山和冷珍随在自己身后进入绣苑中,她显然是悉心装扮过,头戴银凤镂花长簪,从发髻上坠下一缕结丝串粉紫色小骨朵月季坠儿,衬着身上那一袭蜜合色芍药暗纹上裳及云霞色水纹绫波裥裙,尤显艳丽如花。

    只见她一张鹅蛋脸腮凝新荔,俊眼修眉,相貌本极为秀丽娟好,可任凭她怎么摆出一副温恭模样,仍难掩其眉目间的骄矜之气,由此多了几分刻薄,少了几分柔和,顿觉失色不少。

    柯菱柔在各有意味的目光中翩然走到内厅之中,眼睛有意无意地向柯菱芷瞟去。她知道,在场这些人意外的原因,不外就是她穿了跟四姐姐几乎一模一样的衣裙。

    柯菱芷从八妹妹身上收回目光,不由自主地整一整自己蜜合色芍药暗纹锦缎长衣的衣襟。心下的不悦如一石击起的波光涟漪,一圈接一圈地蔓延扩大。

    容迎初若有所思地端详着柯菱柔,看她并没有向自己以及其他人问好的意思,便开口道:“八姑娘来了,赶紧上座吧,你的姐姐妹妹们都在候着呢。”

    柯菱柔却置若罔闻,缓步在四姐姐和七姐姐的绣架前走过,来到第三个绣架前,好整以暇地回头看向容迎初和马灵语,道:“两位嫂嫂安好。巳时才开始学绣是吗?平三娘子也还没有来呢,我觉得这位子排得不妥当,趁着时候尚早,容我换一换可好?”

    马灵语最是清楚这八姑娘的脾性,本看她穿着跟芷姐儿一样的衣裳已是心里有气,眼下又听她这般拿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回应,容迎初却一手拉住了她,笑对柯菱柔道:“那依八姑娘看,这位子该怎么排才算妥当呢?”

    柯菱柔施施然走到柯菱姗跟前,道:“七姐姐,这平三娘子原是咱们长房费了许多心思才请到府里来的,娘嘱咐我和四姐姐要好生学着,才不枉这一番安排。七姐姐还是挪一挪位子,让我坐在四姐姐旁边,若有什么也可以与四姐姐有个照应。”

    柯菱芷只低着头,柳眉微微一蹙。

    容迎初道:“柔姐儿这么说,是不是长房的姑娘都要坐在一起的意思呢?如此也好,那如姐儿也上来,坐在你八姐姐旁边。姗姐儿虽是二房的姑娘,可比柔姐儿和如姐儿居长,断没有陪末座的理,那便和你们二嫂坐在一起吧。”

    柯菱柔侧头瞪了容迎初一眼,道:“我并没有让七姐姐陪末座,我只是想和四姐姐坐在一起。”她停了一停,又语带讥诮地继续道,“我来时已经跟三嫂嫂说过了,她说由我自己做主,跟四姐姐坐在一起更好!跟旁的人并不相干。”

    容迎初笑了一下,道:“你坐在哪儿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我也跟你三嫂子说好了,在绣房的时候,我只管带着几位姑娘学绣,我要照应师傅,也要照应你们,怎样安排自有我的道理,你该在什么位子上便回到哪个位子上。师傅快要来了,柔姐儿想要让师傅看到你这副无理取闹的模样吗?回头要让娘知道了,也会怪我照应不周,还有姑娘的不知轻重吧。”

    柯菱柔到底稚嫩,虽是满腹的执拗,但在容迎初这样冠冕堂皇的严词面前,一时也想不出旁的话来对应,只得不甘地咬着牙,冷冷地盯着容迎初看,硬是不愿就此归座。

    这时柯菱姗款款站起身来,婉声道:“八妹妹想要和自家姐姐坐在一起,也无可厚非。大嫂,便容我和八妹妹换一换座吧。”她径自走到第三个绣架前,声音轻浅却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不就是一个座儿吗?原便不必拘什么身份,明摆着的嫡庶长幼,心里知道比什么都要紧。”

    柯菱芷听者有心,抬眼看向进退有度的七妹妹,目光中带了一丝感怀。

    柯菱柔也听出了七姐姐话语中的深意,面上微微露出几分愠色来,斜睨了七姐姐一眼,便一声不吭地在第二个绣架前坐了下来。

    容迎初欣赏地看着柯菱姗,只见对方正好也抬起头来,发现大嫂正在看自己,不由绽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过不多时,戚如南亲自将平三娘子送到了霞芜苑中。容迎初率众人向平三娘子问了好,才要安排其在上方主位的绣架前落座,却听门外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平姑姑可是在里间?”伴随着话音而来的,正是满面含笑面若春花的韦宛秋。

    容迎初和秋白看到她竟不请自来,均觉意外,只默默地看着她笑意盈盈地向平三娘子走近。

    平三娘子看到韦宛秋,眉眼间露出了一丝惊喜,微笑相迎道:“原来是秋姑娘,好些年不曾见面,没想到我们在这里聚首了。”

    韦宛秋亲近地拉住了平三娘子的手,笑靥如花:“可不是么,算算也有三年了,还记得三年前平姑姑在将军府教我双面绣,姑姑一句‘点滴不漏,天衣无缝’的称赞,让秋儿欢喜了许久。其实秋儿知道自己的绣艺远未称得上这句话,但平姑姑有教无类,真的让秋儿铭记不忘。”

    戚如南见状笑道:“原来小嫂子与平师傅是旧识?那真是赶巧了!”

    韦宛秋环视了一下厅内数人,仍旧浅浅笑着道:“我听闻府里把平姑姑请了来教姑娘们学绣,便赶过来向平姑姑问一声好。”她转向戚如南道,“三弟妹,这学绣的人数可是有定例了?若是我也过来,多出的那份子从我月例里扣,可使得?”

    戚如南连忙摆手道:“小嫂子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哪有什么定例不定例的呢,小嫂子要来只有好的,断没有扣月例的说法。”

    韦宛秋看了容迎初一眼,笑道:“那我让人把我的绣架子搬来,有平姑姑在,又能跟姐妹们在一起,真真是再好不过了!”

    秋白凑近容迎初,小声啐道:“人来她也来,真当是太公分猪肉,人人有份呢!”

    容迎初冷冷一笑,开口对众人道:“时候也差不多了,不如先让平师傅上座吧。韦妹妹的绣架搬过来恐怕也需时,总不好让师傅和妹妹们干等着。”

    韦宛秋恍若未曾听到容迎初的话,陪同着平三娘子走到主位上,一边请其落座,一边甜声道:“平姑姑,此次教习可还是从直绣开始?”平三娘子道:“我这两日曾看过几位姑娘的绣品,她们的直绣和盘针都用得颇为精巧,是故此次可教姑娘们套针和长短针。”

    容迎初沉一沉气,转头对马灵语道:“此次平师傅主要还是教姑娘们刺绣,语儿你和我的绣架在边上,韦妹妹既然来了,那语儿你让出一个位子来给她,咱们仨都在平师傅的下首照应着便是。”

    韦宛秋笑向容迎初道:“难为姐姐安排妥当。依宛秋看,还是让二弟妹跟姐姐坐在一起吧,宛秋在平姑姑旁边亦可,更方便我照应平姑姑呢。”

    容迎初听韦宛秋处处反客为主,心下不由一阵腻味。但眼下亦犯不着争这一时之气,此次有机会带着姑娘们学绣,本便是一个尝试接触管事权的契机,先设法把学绣的诸般事宜掌握在手,也就由不得韦氏在此喧宾夺主了。

    如此便也不再多说,由着韦宛秋自行张罗去。

    那平三娘子正是徐娘半老之年,许是长年静心刺绣的缘故,性子也极为沉静温吞,只消拈起绣花针,整个儿便如沉浸在了丝线缠绕的帷幄有致之间,尤为淡定恬静。就连传授绣技时的声音,亦如低低浅浅往下流淌的溪流,清清悠悠地萦绕于每人的耳畔,叫人心情也无端地安静了下来。

    绣架前的奶奶姑娘们均垂首穿针引线起来,纤纤素手拈针在浅色的锦帛上灵动如舞,各自以喜爱的丝线绣出心目中那一幅绮丽锦绣。

    众人中除了韦宛秋和柯菱柔偶尔会向平三娘子发问外,其余人等皆是专心于跟前的一幅绣品,最初戚如南也留下跟着绣了半炷香的工夫,后来有管事媳妇过来寻她出去问事,便没有再返回来。

    容迎初目光落在戚如南那已然空置的位子上,暗暗思虑着什么,面上微微泛起了一丝笑意。这时柯菱芷也抬起了头,姑嫂二人的目光不经意地碰到一起,容迎初才察觉小姑子已停下了手上的刺绣,神色半带沉郁,目内满是失落。

    柯菱芷想是没料到容迎初会注意到自己,慌地垂下了眼帘,像是极力掩饰着什么,又低下头去继续刺绣。

    柯菱柔这时着意侧头看向四姐姐的绣帛,止不住低笑出声,扬声道:“平师傅让咱们绣的是五彩牡丹,瞧姐姐这绣的是什么?鸳鸯?姐姐可是觉得平师傅所教的还不如姐姐素日所绣的?”

    她这么一开口,打破了此间的安静,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落在了柯菱芷身上。柯菱芷没想到八妹妹竟会如此不留情面,加之意绪正在低落之时,也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一时怔住了。

    平三娘子闻言,起身走到柯菱芷的绣架跟前,低头看到她绣帛上果然是绣的鸳鸯,不由微一皱眉,道:“四姑娘为何不绣五彩牡丹?”

    柯菱芷面露窘迫,默然地垂下头,抿紧唇一言未发。

    柯菱柔口吻中带着几许幸灾乐祸的意味:“四姐姐,师傅正问你话呢,你怎的也不答应一声,连规矩都忘了吗?”

    马灵语再看不下去了,站起身道:“八姑娘的话也未免太多了些,让四姑娘怎么回师傅的话呢?”

    柯菱柔拿眼睛瞪着马灵语,道:“二嫂倒也知道四姐姐该回师傅的话吗?枉我一片好意提醒她……”

    她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完,容迎初便厉声打断道:“有师傅在呢,八姑娘你句句抢在前头,可晓得分尊卑?”

    柯菱柔气得面色涨紫,咬着牙没再做声。

    柯菱芷犹豫良久,方声如蚊鸣道:“我……没有听清……”

    平三娘子更蹙紧了眉头,道:“四姑娘是说,你没有细听我说的话吗?”

    柯菱芷满面难堪,站起来朝平三娘子欠一欠身,羞愧道:“是芷儿的不是,请师傅责罚。”

    容迎初轻轻叹息,开口对平三娘子道:“四姑娘这两日身上不适,神气不爽,如今该是一时走了神,并非有意轻慢师傅不听师傅指点的。如此过失必是下不为例,师傅念在四姑娘只是无心初犯,切莫动气。”

    韦宛秋一边用五色彩线细细绣着纤茂盛放的牡丹花瓣,一边柔柔道:“平姑姑的绣技可是巧夺天工的,想我三年前也是费了好些工夫,才把平姑姑请到府中。得听君一席话,真可谓受益匪浅,只字也不肯遗漏……”她抬眸掠过容迎初,“四姑娘若是身体不适,怎的也不事先道明一声?平姑姑情恕理遣,必会体恤四姑娘。姐姐还是让四姑娘自己说清比较妥当。”

    柯菱芷心知不好带累容迎初被旁人指摘,遂道:“是芷儿的错,芷儿自罚今日之内把这五彩牡丹绣好,明日一早便交给师傅。”

    看她态度诚恳,平三娘子也就没再深究下去,一节小风波便这样平息下来。容迎初冷眼看向韦宛秋,韦宛秋一双剪水秋眸内不见端倪,平静依旧。

    时至申时三刻,因这五彩牡丹针法繁复,各人均只是绣成半朵。平三娘子依次看过每人的绣帛,极为耐心地一一指出了好处与不足,及至天色已晚,平三娘子方说可以下学。

    马灵语原还想陪着柯菱芷刺绣,可柯菱姗在一旁道:“刚才陈妈妈过来催过了,娘让我们赶早回去,轿子就候在外面了,嫂嫂跟我一起走吧。”如此便无法,马灵语两眼不舍地看着柯菱芷,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柯菱柔在旁等着丫头们帮她收拾针线,一边冷笑着看仍在专心刺绣的柯菱芷,语带嘲讽道:“四姐姐没有听清师傅的话,可知道这双套的绣法是怎么一回事?要不要妹妹留下来给你好好说说?”

    柯菱芷置若罔闻,手下依旧有条不紊地穿针引线。

    柯菱柔讥诮一笑,又道:“我瞧四姐姐这副样子,倒像是在绣嫁妆呢!”

    柯菱芷眼睑微抖了一下,刺绣的动作亦随之稍有迟滞。

    容迎初走上前来道:“八姑娘在这迟迟不走,要不就留下,把五彩牡丹绣好再回去吧,横竖你把师傅的话都牢记在心了,想必一夜之内把牡丹绣出来也难不着你。”

    柯菱柔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哼了一声后便率丫鬟们快步走出了大门。

    容迎初把问兰叫进了内厅,吩咐她把晚膳送到这边来,又叮嘱道:“四姑娘今晚恐怕要留下刺绣,你好生在旁边伺候着,若时候太晚了,就劝她回去歇息,千万不能累着了她。”

    如此交代妥当后方离开霞芜苑,可是快要行至万熙苑时,问兰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满面焦急道:“大奶奶,不好了,求您快回霞芜苑去看看四姑娘吧!”

    容迎初不由一惊,一边随她往回走,一边听她颤声道:“大奶奶你们走后,厅里就剩下四姑娘一人,我出去叫小丫鬟回恰春苑把问菊叫来伺候,回来便看到四姑娘手指头流了好多血,四姑娘人坐在地上流泪,我唤了她许多声她都不答理……”

    容迎初心下没来由地揪紧了,这连日来芷儿的不妥全数浮现在脑海中,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何以芷儿会如此失魂落魄、不可自抑?

    匆匆返回霞芜苑内,只见内厅正守着数名神色不安的小丫头,柯菱芷正蹲坐在一侧靠北窗的角落内,左手指尖不知何故竟伤了一个口子,鲜血缓缓地往下渗流,沾染在她精绣着芍药碎花的裙摆之上,洇开了深红色的一圈,犹显触目惊心。问菊也已来了,正在旁边小声劝着主子,可柯菱芷却只默默地流泪,由始至终不予回应一声。

    容迎初压下心头的诧异,低声吩咐问兰和问菊二人道:“你们都下去,先别进来。”

    屏退了一众下人,容迎初来到柯菱芷身旁。此时已过酉时,深冬之际天色早已入黑,厅内虽已点上了灯火,但偌大厅堂开阔空落,摇曳的光影淡淡的更似是黑夜里的幽暗点缀,益发映衬得周遭晦暗一片。

    这样的幽深不明,压得人心莫名地阴郁沉重,险些便要透不过气来。

    一直以来,她何尝不是人在屋檐下,如有千斤重负,怎么也无法抬头,压得连气也喘不过来?

    柯菱芷仿佛全然不知有人在身边,整个身心都如置于无尽的深渊中。

    泪水如决堤的潮水,溃流而出,唯独是哭不出声,有如所有的委屈与悲怆都堵在了胸臆间,怎么也找不到纾解的法子。

    容迎初张了张口,本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径自掏出手帕为柯菱芷包扎伤口。柯菱芷原还失神地一动没动,没过多久却又稍稍回过了神来,浑身微微一颤,受惊似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容迎初静静地注视着她的泪容,问道:“四姑娘,疼吗?”

    柯菱芷恍惚中听闻有人这么一问,不知是否错觉,心隐隐地似有抽搐般的绞痛。疼吗?疼吗?她下意识地回应:“我疼。”

    容迎初轻声道:“还记得大嫂说过的话吗?咱们是一家人,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疼,就是我疼。”

    柯菱芷渐次地回过神来,抬起泪眼望向跟前的容迎初,不知为何泪水竟越发汹涌了,哽声道:“大嫂……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要争?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害怕吗?你为什么会敢跟苗氏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