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第30部分阅读
永夜 作者:yuwangwen
,未来太子妃,这种笑话以后别乱说。”
永夜歪着头看他:“我是太子的女人,他会不会宰了你?”
风扬兮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瞪着永夜道:“这是治伤,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哦,以后我若是喜欢上哪家大姑娘,就去划她两刀,再剥了她治伤,看完摸完还不用负责任。”永夜色心又开始泛滥。
风扬兮听了哭笑不得,见脱下来的衣服水渍血污遍布已不能再穿,便脱下外袍给她穿上。想了想认真说道:“不嫁太子,嫁给我如何?”
嫁给他?永夜想起自己画的那两幅画像,心中难受,只笑了笑:“就因为你看了我的背?看一眼我就要嫁?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太过正就显得迂腐。我还怕我毁婚,我父王日子不好过哪。”
风扬兮想的却是那个白衣出尘的英俊男子。他的脸色渐渐变了,冷冷笑道:“你不是怕你父王日子不好过,是怕姓月那小子不好过是吧?”
永夜心里的痛又被他挑了起来,想坐起来,背上又痛,便趴着冷笑道:“说对了,知道为什么我嫁过来还穿男装吗?因为我的女装第一个人只想让他看到。”
风扬兮勃然色变,站起身就走:“太子应该来了,你对他说这话吧。”
永夜哼了声。
过了会儿,她听到脚步声,太子燕温柔的声音响起:“永夜,你还好吧?”
“没死!”
太子燕并不怒,站在床头好奇的说道:“风大侠怎么知道你在佛像里?”
“他聪明呗,找到了我画的画像呗,那尊菩萨的眼睛不对劲呗,墨玉那狗娘养的在我进佛堂的时候就躲在佛像里面看着我,哼!”
永夜当时进了佛堂,细观佛像时,总觉得佛像眼珠子像是真的,她目力惊人,转了两圈便肯定那是活人的眼珠。而那眼神带着憎恨还着怒意。会是什么人躲在佛像里面?她又看到了老夫人的脸。听安伯平说她是墨玉的母亲,就明白了。
她当然想到墨玉是在佛堂陪母亲,结果听说大公子带了她来,以墨玉的心性肯定不想走,就钻进了佛像中看她。
“风大侠真是心细。多亏有他!”
“是我聪明好不好?要不是我,他能找得到?还好找到了,不然用墨玉的话说,叫我眼睁睁看着他每日来烧香进供,把我熏成干尸!”
太子燕生生打了个寒战。笑道:“平安就好,孤给你报仇,我们回去吧!”
他伸手就来抱永夜。永夜一巴掌拍过去,痛得龇牙咧嘴,却喘着气道:“男女授受不亲,叫俩丫头来!”
太子燕缩回手,他回头瞧了瞧院外的风扬兮,笑了笑:“永夜所言极是。”
没过多久,来了几名侍女,弄了软轿抬了永夜走,径直将她送回了驿馆。
茵儿倚红和一干侍女见永夜回转,又惊又喜,见她受伤,又哭了一场。却总算放了心。
初露端倪
永夜趴在驿馆养伤。宫里又遣太医院的御医瞧伤。用的全是上好伤药。好了之后新肌长出,竟真的没有留下疤痕。
罪被安家三少爷墨玉公子背了,人不知所踪,已发下海捕文书。皇帝的决定是抄没安家,却因华贵妃整日哭闹,便只抄没了安家大宅,要安家赔了一百万两保银,此事不了了之。
大宅没了,老夫人就宣布分家,安家各房各院各自分了家财,安伯平分得最大一份,大昌号与济古斋仍在他名下。而庞大的安家却如一束立着的筷子,手一松散了个七七八八。
有能耐争气的人好生经营自家的产业。游手好闲的却没了长老约束,花天酒地斗鸡溜狗,渐渐败了。
而老夫人却自带了一份金银与亲仆,道是回老家安渡晚年,不理安家事务。
而安家大宅内外墙被轰然掀倒,原来精美的院舍有的空着,有的由皇帝赏了人住着。自修围墙瓜分了土地。
映月湖又重新还做了皇家别苑。
永夜养伤期间听到安家一系列变化,不由冷笑,这回真正得了好处的却是齐国皇帝。她想着就恨,觉得自己白受伤了。
茵儿不明白,永夜懒洋洋的趴在软榻上给她解释:“你没去过安家不知道,去了就明白了,整得跟皇宫似的,里面一尊佛像也价值连城,皇帝陛下巴不得安家散了,最好呢再有个更好的理由抄了安家。有句话叫和坤倒,嘉庆饱。一家的金银够一个国家二十年的税收。这么大块肉,不吃看着都流口水。”
茵儿听不懂和坤嘉庆却恍然大悟:“都是小姐的伤换来的。”
“也好,当成我的嫁妆了。反正我一再叮嘱父王不准送值钱的玩意给我。免得赔了女儿又赔嫁妆。”永夜淡笑道。
“公主,风大侠求见。”
“叫他滚!”永夜想起那日风扬兮的话心头顿时火起。
倚红吓了一跳,摘着冰镇葡萄喂永夜。
“倚红,这里无事了,你可以和林都尉回返安国。他家里还有老娘望门等候呢。”永夜吃着葡萄,若无其事的说道。
倚红一愣,眼泪哗的涌了出来,跪在永夜身前道:“倚红知道,小姐恼了倚红,倚红不是……”
永夜霍然坐起,一巴掌打翻了装葡萄的盘子,勃然色变:“我恼你,我如何恼你?你与林都尉为了我千辛万苦活了下来,我如何敢恼你?”
倚红只是抽泣不止。茵儿与她从小长大,情谊深厚。永夜向来待她们极好,也从没当成下人使唤,几时见她如此发过火,怔了半晌道:“小姐,你是恼倚红不肯留在你身边吗?”
永夜望定倚红冷冷一笑,心里又想起揽翠来,痛得难受,拂袖便往屋外走,经过倚红身边时恨声道:“我嫁不嫁太子不是你能操心的事。你与林都尉要报他的救命之恩,我不拦着。你俩留在这里两难,想回安国我也成全。只是,别再让我知道为什么我上午爱吃冰镇的葡萄,太子下午就能送一箩筐来!”
她大步离开,再不肯看倚红一眼。
茵儿大惊,捉住倚红的手摇晃着追问:“你不知道揽翠伤透了小姐的心?你怎么可以……”
倚红哇的大哭起来:“我没有,只是太子关心小姐我才说的,我没有背叛她!我连……陈国的事一丁点都没有说出去过。”
茵儿叹了口气,抚着倚红的背安慰着她,轻声说:“小姐这些日子喜怒不定,心里似愁苦得很,你别怪她……小姐不喜欢太子殿下,你何苦……”
两人的话声远远传到永夜耳边。风吹过,一片黄叶飘然落下。秋天快到了吗?九月是天高云淡的时候,为什么,她的心境还在如火的夏日中炙烤?
“公主,太子殿下来了。”侍卫长王达立在院中回禀。
永夜没有说话,立在台阶上目光望向天边悠然飘荡的云。
王达又轻声禀道:“公主安然无恙的消息传回京都了,皇上与王爷有信传来。”他从怀中掏出两封信来。
永夜接过信展开,李天佑写道:“络羽月下抚琴,思及小夜当晚不甚唏嘘。然事已至此,小夜当以安齐和好为重。天远地远魂飞苦,朕怜之。”永夜卟的笑出声来,谁成天想你啊?指尖划着信纸,一用力竟戳破了,瞥见王达在旁,便忍住笑道:“八百里加急回陛下,永夜为陛下无怨无悔,以报圣恩。”
王达低头应下,永夜看也没看端王的信,见他要讨回信便笑了:“回报王爷,说他生了个好女儿。再问候王妃,说家里就她一个好人。”
王达骇了一跳,这不摆明着骂端王么?
永夜皱了皱眉道:“要不,就说我只想念她罢。”
王达这才松了口气,行了礼离开。
永夜随手将李天佑的信揉成一团,想了想又揣进了怀里。她拿着端王的信,有些犹豫,她那j诈的父王想告诉她什么呢?永夜猜了半天打开了信。信上写着:“脚底板那朵花是父王泄的密。”
永夜冷笑,她早知道了,这个老j诈。再看,上面还写了一句话:“齐三十六族族风不同,皇后无意中道齐西泊族至今中秋用活人血祭。回想二十二年前中秋安齐大战,枪挑西泊族长,灭三千西泊战士,得天脉内经。唏嘘不己。”
这话什么意思?父王二十二年前中秋与齐大战。从络羽口中意外得知西泊族人也是中秋年年血祭。那一战死伤无数,听说父王砍下的人头几乎把坐骑压趴下。难道,他怀疑想杀他的游离谷主就是这个西泊族的人?她心跳得很快,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什么也抓不住。但是永夜觉得,她正一步步靠近真相,正一步步揭开游离谷的真面目。心里一阵激动,如果找到游离谷,不就能找到月魄和蔷薇?
“公主!”王达返而复返,同行的还有马侍郎。
“何事?”
马侍郎笑逐颜开的道:“公主,齐皇下旨,将婚期定于中秋。还有十天……”
“我伤势未好,中秋时间太紧!”
马侍郎一心想完成送亲任务早返安国,听永夜这么一说便有些为难,讷讷道:“请公主以国事为重。”
永夜翻了个白眼。李天佑都没催我,你催什么催?她不耐烦的摆摆手:“就这样回。”
马侍郎额头汗都急了出来,结结巴巴道:“公主……太子殿下与赵大人仍在前厅等候。”
“说我病了,趴床上呢。”永夜打定主意耍赖。她不想进了宫再出走,一赖到底。瞧也不瞧马侍郎脸色,掉头离开。
络羽公主无意中透露的西泊风俗与二十二年前那场大战似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又似乎不会有。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去瞧瞧西泊血祭。中秋,再过十日就是中秋了,怎么可能嫁进宫去。就算不去西泊,她也要走的。就算是孤身漂泊,她不会嫁给太子燕。
回到寝殿永夜叹了口气。倚红还跪着,茵儿陪着她一起。“干什么跪着?”
倚红抬起头红着眼道:“是倚红错了。”
永夜不知道说什么好,走上前去一手拉一个,将她俩拽了起来。倚红和茵儿腿都麻了,叫了一声又往下倒,永夜干脆把她们扔在了床上,突然想起小时想左环右抱的念头,嘿嘿一笑,扑上床去,将二女抱了个实在。“我一直想左搂右抱,今天让我如愿以偿。咱们三个今晚睡一张床吧。”
倚红和茵儿脸涨得通红,拍开永夜的爪子道:“小姐越来越不正经,都要嫁人了还闹。”
永夜头枕在脑后,叹气:“我不想嫁啊。我还要查游离谷的事,想要救蔷薇郡主呢。齐使今天来宣旨,让我中秋进宫。愁着呢。”
她闭口不再提倚红的事,却是真的犯愁。再离开一次吗?她又该往何处去寻那个西泊族。
“小姐,我的声音你还记得吧?我扮做你出嫁好了。”倚红自告奋勇道。
“不行,这个非同儿戏。代我嫁,迟早会被看出来,我现在是不想嫁。”永夜眼睛一亮,低头在倚红耳边说,“我现在就走,你扮我装病,他们听到你的声音必以为我还在。”
“小姐,你不是不要我代嫁?”
“等到中秋,我不见了,你不吭声,他们便追不上我了。我办完事就回来,不用担心。”永夜哈哈大笑。她要提前离开,不让任何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许,这十日能查到西泊族。
倚红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西泊血祭
永夜拿了包袱悄悄出了驿馆。她直出圣京西门,往西南方向行去。
初秋的风吹在脸上甚是舒服,出了城门才走三里,她就不舒服了。
风扬兮坐在路边似笑非笑瞧着她,那匹黑马悠然地啃着草。
永夜一挥鞭,马疾冲而过,权当没看到这个人。
身后蹄声得得,风扬兮已追了上来。永夜勒住马怒道:“你跟着我干什么?难道又受了太子嘱托前来保镖?”
风扬兮慢吞吞道:“我是去西泊族观秋祭,意外与你同走上这条官道而己。公主十日后出嫁,是出来散心的吗?”
永夜眼睛一亮:“风大侠,秋祭是什么?好玩吗?”
风扬兮瞟了她一眼道:“公主让风某滚,风某自然会离公主远点。”说罢策马急奔。
小气!永夜暗骂,却无奈地跟着。望着风扬兮的背影她的疑心越来越重。她是为了西泊族秋祭,才出门就正巧遇着风扬兮,他明明是在官道等她,却道是去观秋祭。他怎么知道的?难道家里那个老j诈将这件事又告诉了太子燕?
见风扬兮头也不回走在前面,仿佛根本不怕永夜不跟着他。永夜哼了声,看到路旁岔道,一堵气拍马踏上了岔道。她不信,风扬兮不回头找她。
她只知道是往西南走,这条岔道通向何方她也不清楚,由着马儿顺路跑去。一柱香后,她吃惊的回头,风扬兮没有跟上来。永夜犯了嘀咕,难不成真的是巧合?
要她现在回头去追风扬兮,她拉不下这个脸,叹了口气想,络羽既然知道西泊族秋祭,应该很多人都会知道。一路问着走吧。
前方出现一个城镇。灰仆仆的城墙,用大青石和黄土垒成。镇子不大也不小,可能离圣京近的缘故,还算热闹。
永夜在客栈前下了马,拿了包袱走了进去。
桦木方桌被碱水刷得洁白,小二推荐的菜是烤羊腿,酒是当地的高梁酒。永夜用小刀片着羊腿蘸佐料,一片羊肉一口酒。见客栈中吃饭的人穿着打扮带了些异族风情,不觉苑尔。目光不自觉落在一个男子身上。
这人二十左右,相貌平凡,很瘦,穿了身很寻常的布衣。他的吃法与永夜一样,一片羊肉一口酒,辣得满头大汗。他身边摆了口剑,很普通的青锋剑,随便在剑铺都能买到的那种。他似乎感觉到永夜在看他,瞟了永夜一眼,似乎被永夜精致的脸惊得怔了怔,又低头片羊肉。
永夜忍不住笑,挺有趣的一个人。她端着羊腿盘子拿了酒坐到了他身边:“兄台请了!都爱这吃法,一起吃吧。”
那人不作声,继续喝酒吃肉,当永夜不存在。
永夜觉得和一个爱吃的人在一起胃口会非常好。对方不吱声,她也不说话,全身心享受嫩羊腿的美味。酒足饭饱后那人抹抹嘴叫道:“小二会账!”
永夜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笑着说:“难得吃这么高兴,兄弟我请了!”
那人奇怪的看着她道:“为什么要你请?”
永夜一愣,吃白食还不肯?她笑道:“兄台请我?”
“我没多的银子。”
“呵呵,”永夜遇到这样的怪人觉得很开心,也不坚持,目光瞟过那人的剑问道:“兄台可知有个西泊族?要进行秋祭?”
“哼!”那人突然色变,咬牙切齿道,“在下正是去见识西泊族的活人血祭!”
永夜大喜,瞎猫遇到死耗子,居然这个人也是去西泊看秋祭。她小心的问道:“看兄台模样,似对这秋祭颇为不满?”
“自然!以少女为祭,放干少女的血,这样的祭法,在下一定要去阻止!”那人狠狠的拍了下桌子,震得酒碗杯碟跳了起来。
永夜听了不觉皱眉:“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这西泊族是深山异族,王法管不了。”
“是族里的少女吗?”
“不知。”
永夜笑道:“在下想与同台同往,不知可否?”
那人上下打量了下永夜讥讽道:“不是在下不允,公子身体单薄,乃文弱书生,在下是去阻止秋祭的,带上公子恐有不便。”
永夜点点头,心想我便跟着你好了。她也不多说,遗憾的摇摇头,开了房间住下了。
第二日,那人上马西行,永夜便远远的跟在后面。
越往西行,地势越陡,由平原到丘陵,再见到莽莽大山。
到了山脚下一个小镇歇脚的时候,那人终于走到永夜面前坐下:“这位公子,看你衣饰华贵,出生定是富贵人家。你纵然好奇,却不能再跟着我上山了,这里是原始森林,甚是凶险。你还是回去吧。”
永夜笑咪咪的看着他道:“在下姓李,兄台贵姓。”
“鄙姓洪。”
“在下此行一路跟随洪兄,就是想瞧瞧西泊族的秋祭。明日就是中秋了吧,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岂有再返回的道理。洪兄去阻止秋祭,在下则是去看热闹,不妨事。”
洪公子看着永夜,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一觉睡醒,淡淡的阳光从林间洒落。远处的山林充满了生机。永夜跟着洪公子上了山。走到山路狭窄处,便弃马步行。
前往西泊族驻地的人似乎很多,且带有兵器者也多,永夜不免讶异地问道:“洪公子,难不成这么多人都为了申张正义而来?”
洪公子冷笑一声道:“传说西泊秋祭,血洒落祭祀台之后,最终会流向一汪血泉,血泉之中常年浸有各种毒物和药材,据说喝过血泉的人会有助功力增涨,所以武林人士也竟相前来,除了看热闹之外,更以饮得血泉为目的。西泊族人也好客,只要不打扰了他们的血祭,完了会赠一碗血泉。”
永夜啧啧称奇,武侠小说里的东西这里也有。想来血泉定是浸了些补药。来这么多武林人士为了一碗血泉就不顾可怜少女的性命,永夜也想冷笑,人真是自私的动物。
风扬兮不会也要喝一碗血泉吧?永夜情不自禁想起风扬兮的吻,再想到血泉,心口泛起一阵恶心。
“来这么多江湖人士,都为求一碗血泉,洪公子不怕惹了众怒?”
“洪某不怕,虽然以前也有过想申张正义的江湖人士被当场杀死,但我辈纵是身死,又怎么能眼睁睁看到这种事年年发生?”
永夜眼珠一转道:“洪公子想如何破坏?”
洪公子冷笑道:“我打算去救今天会被血祭的少女。”
“呵呵,这法子好。釜底抽薪。让他们没有可供血祭的人。在下助公子一臂之力吧。”
洪公子怀疑的看看永夜摇了摇头。永夜见他不信,随手折了根树枝,听到右侧鸟叫,瞧也不瞧扬手甩出。鸟叫声顿停洪公子瞪大了眼看着永夜,目光由惊诧变得佩服,当即把自己的想法一一告知永夜。
两人商议停当,再走了一段山路,听到了密集的鼓声和一阵怪异的歌声,知道西泊族的驻地到了。
翻过山坳,眼前视野开阔。河谷平原上座落着大大小小的灰白色石头房子。
洪公子道:“这里就是西泊村寨,正中就是祭祀地。”
永夜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在石头房子的正中有座圆形的广场,堆成方形的石台。四周竖着很多木头桩子,在石台上又有三根高大的木桩。顶部抹了金粉,在夕阳照耀下闪闪发光。
他俩随着三三两两的外来观礼者陆续进了村寨。在广场四周的棚子里找了处角落坐着。有西泊族的人捧了水酒食物送来,极是热情。
永夜四处观看,见西泊族人穿着彩锦短襦,配以兽皮装饰,脸上画得非洲土著似的,好奇的问道:“平时这些人都这样画花了脸?”
“就中秋秋祭才会如此。”
永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游离谷里的人也同样可以画花了脸认不出来。可是她不想易容,正愁找不到游离谷的踪影,永夜巴不得有人认出她来。
入夜时分,寨子空地上燃起了数堆篝火,映得广场上的祭祀柱子格外狰狞。
一轮明月缓缓升起,鼓声更急,西泊族人围绕着祭祀台跳起了舞。永夜觉得这种粗犷豪放的舞蹈有点像湘西的傩戏,古老的图腾崇拜。
她抬起头,石台高约两丈。火光下显出一种深褐色,不知道是否年年血祭被鲜血染成。石台四角雕有兽头,兽嘴对着下方一圈石槽。又各以兽头引出,下方置白色石盆,盆口再雕石兽吞口,如此重复九层,才在正南方流进一白色的兽头中,下面露出一个合抱的贝壳状的玉石盆。火光映照,玉石||乳|白色近乎透明,里面似装有液体。
这时鼓声一变,狂热而急燥。
石台上不知从何处穿出来一名穿着更为花哨的祭师。个子高大,锦衣长袍,戴了个狞狰的面具。他的手对月缓缓展开,下方贝壳状的玉石盆也缓缓打开。
永夜听到四周一片哗然,观礼的人几乎全站了起来,伸张了脖子观看。她目力异乎常人,凝神一看,玉石盆中漾着一汪暗红色的液体。
不知为何,打开之后,这液体飘出的味道却不是血的味道,而是一种异香。在空气里弥漫开来,人嗅了竟有种极舒服的感觉从四肢百骸中懒洋洋的散开。
永夜一皱眉闭住了呼吸,撕下布块用茶水打湿,便要捂住口鼻。洪公子笑着拦住了她:“此香无毒。只是安神。”
“洪公子对这里甚是了解?”
“我要阻止血祭自然事先打听清楚了!”
石台上的祭司不知道对着月亮嘀咕了些什么。永夜见他双手一挥,指尖冒出两团蓝色的火焰,再一弹,引燃了石台下面一堆篝火。欢呼声鼓声更急,西泊族人的欢呼声更烈。连身边不少江湖人士也惊叹起来。
永夜忍不住笑,以磷引火有什么好奇怪的,神棍而己。
火堆燃起后,一行西泊族人抬了些东西往火里扔,不一会儿,传来阵烧面食的香味,永夜卟的笑了起来。原来往火里扔的全是面捏的三畜等物,估计等祭祀结束就当烤馒头吃了。
鼓声突然停了,站在石台上的祭司念了一长段听不懂的祭文。只见几个西泊族的汉子光着膀子拿着雪亮的刀上了石台,分立在正中祭祀柱的左右,永夜马上紧张起来,祭祀要开始了。
祭司的声音似念经又似在唱歌,声音突然高亢。石台正中像升旗似的吊起一名白衣少女。
她的头低垂着,长发挡住了她的面容,白袍掩映下露出一双笔直均匀的腿。
月光缓缓升到头顶,河谷风吹过,撩开她的发丝。一张娇美苍白的脸出现在月光下。永夜的心脏似与皮鼓同时敲响,跳得厉害。她万万没有想到,血祭的对象会是蔷薇。
凋谢的蔷薇
月光缓缓升到头顶,河谷风吹过,撩开她的发丝。一张娇美苍白的脸出现在月光下。永夜的心脏似与皮鼓同时敲响,跳得厉害。她万万没有想到,血祭的对象会是蔷薇。
“血祭马上要开始,赶紧去救人。”
“你拦得住下面的人?尽可能不要让他们靠近石台。”
“石台下肯定有机关,我们从下面进去。”洪公子脸上闪动着精明的光。
永夜望了眼蔷薇,不想让她一个人呆在上面,犹豫了下道:“你从下面进去,我在上面接应。”
洪公子愣了愣低声应下。身影一晃便没了踪迹,竟然是个高手。
鼓声再次响起,雄浑凝重。
蔷薇身边的西泊族人已跪下双手举起手中的刀来。刀薄而利,在月光下闪动着银芒。他们脸上的五彩花纹显出一种狰狞的色彩。
永夜往四周看了看,没看到风扬兮的身影。她等不及他了,暗扣飞刀,盯着石台上的祭司毫不犹豫的射出飞刀。身体微弓像射出的箭一般冲向石台。
那祭司只微微侧身避过,手中权杖直压向永夜。
永夜轻飘飘的站在杖上,飞刀化为光网,瞬间蔷薇周围的大汉便中刀倒下。她暗暗称奇,这名祭司武功还行,台上的人却不堪一击。
脚下权杖大力涌来,她足尖一点飞落在蔷薇身前。见祭司怒目而视,口中不知吼了些什么,石台下的西梁族人与不少江湖人士提了武器向石台奔来。
永夜伸手入怀,笑了笑,黑色的雷爆弹轰然炸响,更将石台那汪血泉炸开,引得下面又一阵怒吼声。她袖刀出手便去斩系住蔷薇的绳索。听到“叮”的脆响,她仔细一看,竟是铁索。脑后风声响起,她没有回头,又是一枚飞刀激射而出。身后传来祭司惨叫。
永夜抬起蔷薇下巴,见她双目紧闭,气若游丝。急得大喊:“你醒醒,蔷薇,是我,永夜!”
蔷薇迷茫的睁开眼,目光中有着害怕有着欣慰有着不敢置信,嘴哆嗦着才要开口说话,足下一空落出一个大洞,人飞快的掉了下去。
永夜一攀铁索跟着跃了下去。她在空中用力往上一提,搂住了蔷薇。
下面是间地室,墙上的铁盆子里烧着两个油盆,火光飘渺在地室石墙上投下了幢幢暗影。显得格外阴森。潮湿的空气里飘浮着血腥腐烂的臭味,极欲令人作呕。
洪公子正站在绞盘处与人厮杀。
永夜顾不上他,放下蔷薇就去解铁索,这时角落里一个细微声音响起:“星魂!”
那声音震散了永夜的神智,她呆呆的转过头,地室黑暗的角落里露出一角月白色的袍子,一个人靠坐在墙边,脸隐在黑暗中,那双眼睛带着说不出的情感静静的瞅着她。
这世上只有他一人,这般叫她星魂。世上只有他的眼眸,像月光下的平湖,安宁温柔。可是今天她的目力过人,却在这昏暗的地室瞧不清他的脸,只有那双眼眸,幽幽泛着相思埋怨,像风雨中豆大的油灯,看似明亮,转眼就会被风雨吹得熄灭。
永夜忘记了手中的蔷薇,忘记了周围的厮杀,愣愣的与月魄对视着。
“快点救人!”洪公子手忙脚乱。
永夜回过神,望着地上昏迷的蔷薇冲角落里吼了声:“月魄你等我!”她解了一半才发现有只铁锁锁住了蔷薇的手,永夜强迫自己静心,扯下发间钢丝去开锁孔。
“我抵不住了,快点!”
耳旁的砍杀声,外面的高叫的声音,角落里的月魄,不醒人事的蔷薇……永夜的手在发抖。从外面冲进来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江湖人士。洪公子大声喊着,身上已挂了彩,血流如注,边打边退向永夜。
一切像慢镜头一般在永夜眼前播放。一种无力感从心底里升起。
“风扬兮!”永夜泪涌出来,抬头大吼。他为什么还不来,永夜无力的扯着铁锁,望着角落里的眼眸急得满头大汗。
蔷薇终于一动,轻声喊了她一声:“永夜哥哥!”
这一声敲碎了永夜的心神,她蓦然回神,来不及答她,又感觉背后刀砍来的风声,没有回头飞刀射出,又听到一声惨叫。她瞥见绞盘,心中一动,抱了蔷薇脚尖一点拉住绞索猛的从地室开口处飞了出去,目光回望,看到角落里月魄望着她的眼睛,满是离别意。
明亮的月光下,石台上再次升起两条人影,一人紫衣飘飘,另一个却是身着白衣的女子。无数的人向石台冲了过来。
永夜紧紧抱着蔷薇。她斩不断铁索,暗器总有扔完的时候,下方地室深处,月魄和热心的洪公子还在。她望着蔷薇心急如焚。
一枚暗器划破风声袭来,永夜一脚踢开,心里急得要命,大吼出声:“风扬兮,你他妈再不来,我就死这儿了。”
这一次终于等到了风扬兮。他似很急的赶来,黑马如电带着他冲入人群,跃上石台。风扬兮翻身下马,睥睨台下众人,提气喝道:“风扬兮在此,有人想试试风某的剑吗?”
他像天神一样站在石台,横剑在手,睥睨天下的气概镇住了头脑发热的江湖人士。血泉已毁,想讨得一碗血泉的人被他一喝脑袋随一清,打不过风扬兮,何苦为了没有着落的东西拼命。一个人后退,跟风的人越来越多,收了武器,遗憾的看了眼毁掉的血泉陆续下山。然而西泊族人如何肯善罢甘休,狂吼着一拥而上。
这时,不远处的山坡上亮起繁星般的火把。风扬兮冷笑:“再上前一步,世上将再无西泊族。”
那些西泊族人呆了片刻,又挥动武器攻上。
风扬兮冷冷的瞧着他们没动。突然从村寨中射出羽箭,无数的官兵冲杀进来。
永夜放心的看了眼蔷薇,有风扬兮在,她不用再担心她。足尖一点,跃进地室。
“月魄!”永夜只喊了一声就愣住。
这里是这样安静,地室中只有满地的死尸。
永夜奔向月魄的角落,明明没有看到那角月白衣裳,她却不死心。
“咳!”地室中响起一声咳嗽,永夜回头,洪公子掀开身上的死尸摇摇晃晃站起来,指着地室一角道,“有暗道。”
永夜冲过去,一丝地道的阴冷潮湿的风吹来,她找到了扇暗门。
洪公子喘了口气,艰难说道:“来了几个人……带走了!”
永夜呆呆的看着暗门后黑洞洞的入口,一咬牙便要进去。
“永夜,蔷薇不行了,你快来!”风扬兮在上方石台洞口入喊她。
蔷薇不行了?永夜停住了脚步,幽幽的风吹来,她一激灵,皮肤冒出一层小疙瘩。心里一个声音提醒她,月魄就在前面,她追得上,她一定追得上。
“你快点!”风扬兮大吼。
永夜的腿艰难的从地道入口处收回。她抬头,风扬兮神情焦急,她低下头,一滴泪顺着脸颊滑下。“月魄!”永夜冲着地道入口嘶声大喊,空洞洞的地道幽幽回荡着她的喊声。
月魄的声音还在耳边,他叫着她的名字,这是他最后一次叫她的吗?月魄的目光像头顶的月光,淡而浮,似地室中最亮的一点,却连他的身影也照不亮。
永夜硬逼着自己不要再想,跃出地室。
石台上蔷薇似浮在月光中。
周围站满了沉默的士兵。太子燕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永夜有点不敢过去,每走近蔷薇一步,她的愧疚就多一分。她迟疑地轻唤着:“我是永夜,蔷薇。”
蔷薇倒在风扬兮怀里,他的手一刻没离开过她的背心。蔷薇还吊着一口气,全靠他一直以内力支撑着她。“她体内有毒,估计在血祭前服下的。这会儿,不行了。”
永夜不敢置信的看着蔷薇,她杀了那么多人,却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害怕面对死亡。她没办法接受这样一个现实。蔷薇会死?那个六岁时扬着雪白的脸,有着乌木一样头发,白雪公主似的娇嫩女孩儿会死?
蔷薇的娇憨痴情猛然冲进永夜的脑中。她才十五岁哪。永夜想开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轻摇着蔷薇的身体,一直摇晃着她。喉咙在瞬间肿涨,堵着的一口气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冲进了眼眶。
她瞧着自己的泪大滴大滴落在蔷薇脸上。
她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泪如雨下。
不是春日的绵雨,不是秋日的苦雨,是夏天的阵雨,毫无预警大滴滴的砸下。不是她想哭,她已经没有哭的感觉。
蔷薇没有动静,永夜极希望她能动一动,哪怕动一动也能让她知道她还是活着的生命。
“蔷薇……”永夜喊了她一声便再也说不了话来。
风扬兮怜惜的看着她,永夜在他眼中无时不刻不是神采飞扬。她智慧,她聪明,她狡猾多变,就算是软弱,她也会咬牙挺着。他从来没见过她哭得这般伤心。
风扬兮心中缓缓升起一丝痛楚,针扎似的痛,手禁不住抖了下,他一咬牙又将那股痛压了回去。内力没有一刻中断地涌入蔷薇体内。他不想,让永夜失望,不想让蔷薇断了那口生气。
蔷薇睫毛颤抖着,秀眉轻拧,似十分痛苦。
永夜见了却一阵狂喜,蓦然大吼:“蔷薇,你睁开眼!我是永夜!我带你回家!”
一句话说完,声音已哽住。风扬兮说她不行了,蔷薇就肯定没救了,她如何带她回家?
“永夜哥哥……”蔷薇闭着眼呢喃。
永夜抹去脸上的泪,迭声应道:“我在呢,蔷薇,我是你永夜哥哥呢。”
蔷薇没有应声,白着一张脸,似要昏睡下去。
永夜大急,掐着她的人中,希望她能醒一醒。
蔷薇的眼睛微微睁开又无力的闭上,轻声说:“我想回家……”
“好,我带你回家。回去我就娶你。蔷薇,你撑着别睡。我们马上就回安国,我一直喜欢你,我从来没有不喜欢你,听到了吗?蔷薇!”
蔷薇唇边露出一个极美的笑容,目光迷离似乎看到了渴望多年的一切。蔷薇恍惚地想着,永夜的脸似乎就在眼前,声音远得像梦里一样。她抱歉地看着永夜喃喃道:“永夜哥哥……我又做梦了……你,没有太子哥哥对我好……”
李天瑞!是啊,李天瑞再不好,他对蔷薇却一直执著。永夜的脸变得雪白,她大声说:“我比他好,我会比他对你更好!蔷薇,我带你回家,回家我就娶你,我只娶你一个,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台下的太子燕怜悯的望着永夜,没有一个人发笑。
浑身是血从地室里爬出来的洪公子望着永夜目中涌出一种同情,听她哄着蔷薇,看着她脸上哭如泉涌怅然出神。
蔷薇被逗笑了,短促的笑声,引起一声闷咳,胸口被一只手使劲抓着,透不过气来,她痛苦的摇了摇头,眼前又出现了幻影,这些日子,她总是在做梦,现在仿佛又回到了六岁那年的夜晚。天空炸开烟火,画出鱼龙车马,迷离美景。又似乎回到了静安侯府,爹娘宠爱,哥哥们呵护的日子。
“蔷薇,我从来没说过,其实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你不要有事……”永夜哽咽,蔷薇的眼神她看不懂,她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双眸爆发出神采,又似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脸上带着花一般美丽的笑容。永夜心里清楚,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她抬起头,正对上风扬兮纸一样惨白的脸,他也在伤心,也知道蔷薇快要死了吗?
手上一紧,蔷薇竟捉住她的手,眼中那种梦一样迷离的神色消失了,像突然清醒了过来。她张开嘴想说话却一口鲜血喷在了永夜脸上,蔷薇的身体近乎痉挛的抽搐了下,喉间挣扎说出一个字:“竹……”
她似再也说不出来,目光焦急的看着永夜,泛起泪光。
蔷薇的表情像那日被她戳烂的竹席,带着毛刺戳进了永夜心里,她抹了把脸上的血,握住蔷薇的手,一字字说道:“我看到了,我看明白了。我发誓……一定报仇!蔷薇,不怕……不要怕……你不会有事,我这就带你回家。我们回安国去!我娶你,我陪着你,再也不会把你一个人扔下……”
蔷薇贪恋的望着永夜,她的嘴唇动了动,目光从永夜脸上望向天上的明月,满是悲哀,然后眸子中的光亮像乌云遮住的月光,瞬间黯淡。
风扬兮叹息一声,轻轻将她放在地上。再看永夜,她已经傻了。
“永夜,”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伸手握住她的手,觉得手凉得似冰。风扬兮一阵心疼,将永夜紧紧抱进了怀中,叫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永夜木然地看着他,喃喃道:“你跑哪儿去了?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风扬兮沉默了下,没有回答。他已经尽力了,来的路上遇到了五次阻击,还中了毒。他一直用内力勉强压着,此刻内力一直源源不断输进蔷薇体力,他很疲倦,似有点镇不住体内的毒素。
永夜缓缓站起身,蔷薇就这样躺在冰冷的石台上,身后那个黑幽幽的洞口下方,月魄的目光正在消失。她有些茫然,一步步向洞口走去。
风扬兮望着她,心里的痛大过了中毒的痛,她就这样关心着月魄?她对着地道口嘶心裂肺呼喊着月魄,她心里只有他吗?风扬兮张嘴想喊,口中喷出一股血来。石台下被惊起一片哗然,太子燕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