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关于以前的事

      “喂——”
    顶楼的风实在太大,江奕川被吹得睁不开眼,他漫不经心地往下踩了步阶梯,视线盯着角落,对电话另一边喊:“放心!都控制住了!”
    对面传来几声笑音,江奕川哼哼两声,颇为自得:“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做好你们的就行。”
    电话被挂断,江奕川扭了扭脖子,正准备离开,天台的门被打开,里面出来个人,正是周子钰。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眼,最终是周子钰先开口。
    “白姐他们还好吗?”
    “嗯。”
    “好。”
    没有太多的话题,两个人又迎着风站了会儿,又像是约好似的一起往楼下走。
    江奕川走在前面,他走路不太正经,身子一晃一晃,于是从上面落下来的光斑也跟着摇摇欲坠,这里的楼层太久,空气里有细密的灰尘悬浮,两个男生沉在阴黑里安静地走,他却倏然停住脚步。
    “周子钰。”他语气前所未有的正经。
    “我提前说好,她要是能回来,我还是不会放弃她。”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至于你,就算你是我弟弟,就算我们现在都在为救她努力,我也还是一样不会放弃她。”
    周子钰推了推眼镜,他脸上的伤经过治疗已经好全,如果细看下去,还是能找到和江奕川微微相似的五官痕迹。
    他垂下眼:“可如果她还是不喜欢你呢。”
    “那是她的事,我说了,我不会放弃。”江奕川嗤笑一声,又变成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不会你回去又要哭吧?得了,你就知足吧,你这心态要变成我,岂不是早就跳楼了。”
    周子钰抿紧唇,反驳:“我没有要哭,也没有想放弃她,我只是……”
    他声音低下去,“我只是怕我打扰到她,惹她不高兴。”
    江奕川转过头,斜睨了眼周子钰,半晌,他笑:“可以,那你就看着我跟在她身边,你自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
    “不行!”周子钰急了,“江奕川,你这样会很不要脸!”
    江奕川:“……”
    他好像也被李轻轻这么骂过。
    “我不要脸也比某些人磨磨唧唧纠结个不停好吧?哎你是不是还要买朵花在那儿数花瓣,边数边说‘找她,不找她,找她,不找她’?”
    “我没有!”
    但周子钰脸上有显然的尴尬。
    没有数花瓣,但确实是有这么想。
    眼看着真要把人逼急再打一架,江奕川见好就收,他伸手揽住周子钰的肩膀,自己也觉得别扭,但还是这么做了。
    “走吧,不吵了。”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再不快点,就来不及接人了。”
    *
    环山公路上,一辆黑车疾驰而过,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嘶鸣,惊起栖息在树的飞鸟。
    挂断电话,便只剩车内激昂的摇滚音乐。
    “把你救出来可真不容易。”驾驶位的女人打出个哈欠,她不慌不忙踩深油门,问,“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陆源整个人陷在座位里,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他肩膀颤了颤,猛然从口中吐出口血。
    血红瞬间染湿胸前的布料,他整个人的生命摇摇欲坠,在杜白妍面前的再不是之前笑意吟吟和她谈判的陆源,而是个破碎不堪的伤患。
    杜白妍扫了眼,没说话。
    “楚远……咳咳,咳咳咳……他去哪了……”陆源虚弱地捂住嘴,血从指缝里流出来,染红手背。
    “去了阿塔其。”她懒散地解释,“找李轻轻。”
    “要不是这样,我也不可能趁机和江家小孩合作把你接回来。当然,还是要感谢你提供的地址,我们录到很多东西,已经交给警察了。”
    杜白妍看了眼后视镜,黑色美甲轻敲在方向盘:“说实话,我还是不敢相信,你说这些毛头小子怎么一个个的就愿意为她死去活来的?”
    她笑声很轻,带着点复杂的意味,“尤其是我的儿子。”
    女人说的儿子是楚淮。
    杜白妍,她是楚远棋的前妻,楚淮的母亲。
    “我儿子给了份档案给我,关于这些年药品交易的事情,加上你之前藏好的取证,差不多稳了。”
    陆源又咳了咳,“你是说……楚淮?他能相信吗?”
    女人眼神暗下去,只说了一句话:“我信他。”
    意思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陆源没说话,他无力地把头倒向旁边,喉头的腥热反反复复,被折磨的这段日子,身体已经走到极限,大概现在被送往医院也为时已晚。
    是要死了吧。
    人在死之前,好像迫切地想抓住点东西,回忆在脑海中盘旋,啊,应该称为走马灯才对。
    第一次见到南钎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七岁?八岁?记不清。
    这个女人长得很漂亮,瞳孔里常常盛着柔和的光,整个人像是一汪化掉的春冰,虽带着丝丝凉意,却也裹挟着万物复苏的生气,让人不由自主想靠近。
    妈妈告诉他,南钎在找她失踪数年的亲妹妹,因以前是同学,家里想帮衬几分。
    可没来得及知道后来的事,他们得到的消息是南钎死了。
    她的死亡把融化的春冰变为死水,涟漪泛起,以此范围扩大,吞没周围的人。
    他的父母没来得及从这池死水出去,夫妻俩因为欠下巨额高利贷崩溃自杀,当时他年纪还太小,糊里糊涂掉进大海,却还是捡回一条命。
    很久过后他才明白,父母是因为暗中协助南钎,假意与顾严合作才惹来杀身之祸。
    都是南钎的错,她凭什么因为一己私欲把他的父母也拖下地狱?他的人生,他的未来,都因为她要找一个根本找不到的人而毁掉。
    怀着怨恨,却不知道对谁怨恨,他不能对死去的人恨,便只能对活着的人恨。
    南钎死前曾经给过份资料给他,只是这样的东西翻不起波澜,如果有天它要重见天日,必须等到其他证据浮现的那一天。
    注定般的,他走上南钎没走上的路。
    他在多年之后终于找到关于她妹妹的信息,可命运弄人,兜兜转转找过去才知道人早就死了,仅留下一个女儿留在世间。
    陆源最开始对李轻轻的感情很复杂。
    他不是很相信她会做成什么,他观察过段时间,甚至就连那个乡野男人都能冲她肆意打骂,而她半声不吭,完全没有要反抗的模样。
    “你妈妈是被拐卖来的,你知道吗?”
    李轻轻,不,当时的李彩燕点点头,说她知道。
    他又问:“李彩燕,你想从这里跑出去吗?”
    她抬起头,无神的眼里全是迷茫。
    “我可以带你走,事情结束后我会给你钱,但你要让我看到你的用处,证明给我看。”
    “证明你不会轻易被外界影响,证明你对我有用。”
    他把刀递上去,想看看她能做什么。
    出乎意料的,她竟然能杀死李绍东。
    某种程度上,是陆源救了她,也是他亲手把她推向恶鬼。
    他没告诉是楚远棋害死的南钎。
    他利用她能帮忙,却也不期待她能真的成功,他接近杜白妍,手上握着父母留给他的,顾严那边拐卖少女以此牟利的证据。
    其实之前陆源还问过她一句话。
    “仅仅为了不曾谋面的两个人,值得你这么做吗?如果我是骗你呢,如果……”
    那时候女生抬起眼,静静看向他。
    “值得。”
    “因为她们是我的亲人。”
    “我已经没有亲人,没有想去的地方,所以,至少给我个目标,我也知道朝着哪个方向活下去。”
    ……
    眼前光芒亮得刺眼,大概是到了救护车上。周围很安静,不知道是不是他已经听不见。
    眼皮很重,他缓慢地动了两下,却始终不想闭上眼。
    她的声音又在脑海里飘过来。
    “改名?我想想……就叫轻轻吧,‘轻如鸿毛’的轻。”
    “和南钎相反,是个不太锋利,不容易被在乎的字。”
    “南鸢,南鸢……我妈妈的名字是南鸢。”
    “陆源,你原来的名字又是什么?”
    名字吗?时光洪流中,他们早就丢失了自己本来的名字。
    陆源沉思片刻,良久才拿起笔一笔一划,不太确定地写下叁个字。
    “叶楠星。楠木的楠,星星的星。”
    他侧过头,看着不远处有转运车向这边推过来。
    陆源愣了愣,他试着抬起手,却因为没有力气而彻底垂下。
    两辆转运车彼此擦过去,他看见上面的女生,她面目苍白,手臂露出的皮肤满是针孔淤青。
    ——“还是说,你心疼我?”
    “嗯。”
    他低声说着谁也不会听见的话。
    对不起。